知乎“变”局:面包有了,爱情还在吗

如果不开放生态,继续执行审核制与邀请制,今天的知乎会变成一个价值更大的“知识社区”吗?周源不愿意做这样的假设,从知乎“变”的那天开始,他就做好了接受市场质疑的准备。只是他也没预估到,这场关于面包和爱情的争论会伴随知乎至今。

2011年,周源创立的知识社区知乎上线,8年时间,知乎已成长为知识付费领域的“独角兽”。今年8月8日,知乎宣布完成2.7亿美元E轮融资,估值达到25亿美元,这个数字是其两年前D轮融资估值时的2.5倍。

如今,坐拥2亿用户,在商业化上越来越成功的知乎在口碑上却呈现越来越严重的两极现象。周源的支持者与反对者对他和他执掌下的知乎近些年来的变化各执一词。相同的是,他们都想知道知乎未来会怎么走。

这是一场理想和资本的较量,也是周源的“变”与坚守之间的平衡。

知乎的“变”

知乎的“变”始于2013年的那场生态开放,原来小而美的“知识社区”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的用户,原有的氛围和文化开始被稀释,平台上的内容质量开始出现较为明显的下降,这让很多早期知乎的重度用户心生不满甚至选择逃离。

接下来,知乎用了一年的时间进行梳理与沉淀。在周源看来,当时知乎面临的情形就像《大城市的死与生》里提到的纽约复兴的时期。那个时候,纽约人口从700万增长到900万,从城市管理的角度,“必须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在搞卫生、修补窗户上”。

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谈到那场开放,周源说他当时只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知识的分享传播沉淀,应该面向大部分用户还是面向少部分用户?知乎是要做服务大部分人的产品还是服务小部分人的产品?周源的答案是前者。

开放生态后,知乎一如既往的低调,专心做着自己的“慢生意”。其间,知乎用户数量不断增长,产品内容逐渐丰富。一晃眼就到了2016年,对知乎来说,这算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点。

手握流量的周源开始着手知乎商业化的问题,重归流量逻辑。

2016年愚人节前夕,知乎的付费产品值乎上线前,知乎组织了一场内部沟通会,周源在会上喊出了“变现”的口号。“为什么做这个产品?很多人老是问我怎么做商业化,我很烦,于是我就带着一个团队做了一个商业化的东西。不就是赚钱嘛。”他还开玩笑说,值乎的目标是月流水20亿元。虽是玩笑,但也被外界解读为知乎的商业化“野心”。

随后,知乎在付费领域的一系列尝试,多次将这家低调的公司推上风口浪尖。有人担心,知乎在付费领域的尝试,会否让知乎离钱越来越近,离用户越来越远。周源当时表示,发展到现在,知乎更重要的是不忘初心。

在周源的描述下,知乎的每一次改变都和所处的市场环境有关,“所有的科技公司都是在一个商业环境下继续发展的,某个历史时期,大家对流量的追逐就是重点,某种意义来说在那个时期流量代表了很多东西,代表了你商业化的能力,代表了你的影响力,代表了你的规模、估值等等。”他说。

而现在,知乎又在计划下一步的变化。随着用户越来越重视内容的质量,越来越追求更可信更可靠的多样化服务,周源认为,市场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数量很大程度上已经不能完全对等用户所需要的互联网提供的价值了,质量越来越重要,“未来,我们甚至可能在一个更公开的环境,呼吁大家要来更重视这个事情。”

这两年,从周源自己到知乎都在发生不小的改变。知乎E轮融资成功后,周源给员工写了一封公开信,信的开头公布了融资成功的好消息,随后论述了知乎未来的发展场景和商业模式。

2016年,知乎D轮融资成功,周源同样给员工写了一封公开信,信中,融资成功被放到了最后,通篇提的最多的是“用户”二字。在周源看来,决定公司成败的不是竞争也不是资本而是用户。

不能不做参战国

2016年对周源和知乎来说是喜忧参半的一年,喜的是知识付费站上了风口,资本的不断加码快速扩大了整个市场;忧的是短时间内,知识付费领域崛起了众多的竞争者,市场快速泛红。

那年,《罗辑思维》主讲人罗振宇在2016年的跨年演讲曾获实时收视第一;喜马拉雅举办的“123知识狂欢节”销量超5000万元;“知乎Live”在10月单月收入超过1800万元,达到峰值……

短短一年时间里,知识付费市场产品层出不穷且都表现亮眼,但是发展到后期,各大平台的产品已经出现“高度同质化”。比如,得到、喜马拉雅、新世相读书会等都加入了“听书”付费产品的“战场”,在选书、讲述模式上很相似。由此也导致后期消费者对知识付费产品的质疑,有人认为,大部分的知识付费都是“大忽悠”,传授的知识是“未经你思考的”。还有观点认为,知识付费实则是在满足人“好像是在获取知识”的虚荣。

作为知乎的投资者,创新工场执行董事高晓虎曾表示,“整个行业现在应该是处在第一阶段的群雄逐鹿到第二阶段转变的过程中间。一般来说,非常多的行业到这个阶段都会受到一些质疑。但是核心是要看这个需求是不是长久的、持续的。”

高晓虎从三个维度判断知识付费市场:其一,支付的场景化线上化是一个长期的趋势;其二,中国的职业技能教育或者说生产资料教育的市场,会越来越好。同时,面向新的情感或各个层面的冲动型收费也为市场助力,“如果面向更多的有这种需求的人群去扩张,如果这个人群的扩张没有停止,这个市场就没有问题”;其三,真正的为用户自身的修养付费,这个领域其实就是读书市场。

在他看来,目前市场的问题是,“蛋糕太大,无数人挤进来,分到每个人身上的也就少了。”这样的局势对知乎影响多大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从那年开始,知乎的生意“加速”了。

“这个行业是机会均等的,然后讲究创新,在这个层面上并没有什么论资排辈,大家都在同台竞技。”周源了解互联网市场,也了解知乎的处境,在谈到知乎的快速发展时,他表示,今天的互联网竞争就是二战,你不能不做这个参战国。

“不是某个人的理想国”

2015年底,知乎接受腾讯和搜狗的注资,从两者身上获得了更多的流量。2016年,在资本的作用下,知乎开始在产品形态的创新上寻求突破,值乎、“知乎Live”等付费产品相继问世。当年,有媒体问周源:“现在还有构建城市的感觉吗?”他的回答是,知乎希望做对知识的消费者来说是一款有用的产品,“不是某个人的理想国。”

或许,爱情一开始就是早期知乎用户的幻想。2012年6月,在知乎面临发展分水岭的时候,周源曾撰文回答“知乎团队的路是怎么走来的,知乎未来又将如何发展?”“我的初心不是‘把高质量信息都聚集在一起’”,他说,知乎要做连接,让用户的知识更好地连接。这句话后来被表述成“让每个人高效获得可信赖的解答”。

从某种意义上说,周源其实从未变过。他在自述自己的创业理想时说:“那一刻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向往北京,虽然这里有糟糕的天气,最不友好的房价和饮食,但就像保罗·格雷厄姆所写的文章《市井雄心》里说的,‘所有伟大的城市都激发着某种雄心’,它暗示了一种冒险精神。这里的咖啡馆、学校和地铁里年轻人交谈的话题都传递着一种信息:你应该有所行动。”

所以,知乎开放了,然后,商业化了。比起外界讨论面包还是爱情,周源更关心的只能是知乎本身。为了知乎的发展,他一开始就没有拒绝资本的打算,分歧只在于资本助推知乎商业化的速度快慢。

在某次采访中,周源曾回忆知乎刚上线的情景:“那天非常晚了,凌晨三点钟,快要上线了。我们买了一瓶酒,是那种非常劣质的香槟,又没有杯子。我们拿着纸杯就去倒,然后不会开那个酒你知道吗,搞了半天才把那个瓶盖打开了——就在那一刻,所有人突然都停下来了,五六个人,我们就看着眼前的那张桌子,上面放的全是图纸,我们当时就看着这些纸。那个感觉是,知乎终于上线了!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在那一刻非常激动,很有意思。后来的各种喜悦其实很难再去和人分享。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是从无到有的。”

而前不久在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周源说:“2008年我刚开始创业,那时的科技公司都还比较小,任何微小的进步——产品、模式或技术,都让人兴奋和鼓舞。”十年后的今天,知乎的每一步改变是否也能让人感到兴奋和鼓舞?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在周源心里,是把知识付费这件事当作跑马拉松来对待的,他觉得,把知识变成一种付费的服务和商品一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中间还会经历很多次产品和技术的迭代,并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他重视用户体验,希望“文火慢炖”。

“我觉得能给一家科技公司真正带来战略危机的是他们开始变得不了解用户了,他们不在为用户的价值去改进他们的产品了,或者因为他们在认知上开始变得盲目、变得自我膨胀了。”周源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说。

然而,资本的急促、市场的变化会允许产品“文火慢炖”吗?我们不得而知。但周源认为会,他说,知乎的投资人都是非常有价值判断眼光,愿意去等待一个产品慢慢成熟,而知乎选择投资人是对“队友”的一种选择。

“目前的你,是不是离理想更近了?”2016年,周源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现在整个发展都是按照最开始的设想来走的。就此来说,是非常清晰的。”

周源在创办知乎前曾有一次创业失败的经历。创业失败后,他去了西藏,让自己“归零”。旅途中,后来的知乎联合创始人张亮曾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他保留至今:

“人并不是仅仅在寻求结果,如果只是为了寻求结果,人是很容易走捷径的。在走捷径的过程中,人很容易迷失真实,甚至连满腔的热忱也会逐渐丧失。我认为真正重要的是追求真实的意志。只要有了这种向真实前进的意志,即使这次失败了,我们也终于会达到终点。”(记者 张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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